2023白起生贺

【资料图】

（一）

京都，七月。

上弦月，半掩入熠熠星河，偶尔几缕浮云掠过。

风燥热无比，呼呼啦啦穿透树杈，发出沙沙海浪声。

几句梦呓似的咕哝格外清晰。

“阿娘，”，尾调拖得老长，颤颤的童音，像廊檐下的风铃，叮呤呤叮呤呤，清脆又急促，“阿耶今晚还得巡城吗？”

小娃娃粉雕玉琢，藕段样儿的胳膊搭着你，眼睛湿漉漉的，忽闪忽闪时，折射琥珀的光泽。

蒲扇一下接一下，摇走她脑门的薄汗，摇得遍地星光四溅，你颔首浅笑，“嗯，你阿耶刚升为禁军统领，所以要以身作则的。”

不提不打紧，一提，小宝贝登时泄了气的皮球状，肩膀垮了，眉毛攒成球，鼻子皱起两道纹，嘴巴甚至能挂油壶。

“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，我好想好想阿耶，阿娘，你不想他吗？呜呜呜”

“想，阿娘也想。”，手里扇子一滞，浅浅叹息溢出喉咙。

是啊，你何尝不想呢。

但，当天平两端，分别放着百姓安危和儿女私情的时候，孰轻孰重，一目了然。

因此，你无条件支持自家郎君---白起，哪怕有所牺牲和割舍。

只是女儿太小，还不懂罢了。

思及此，你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，“不光我们会想他，他也会很想我们的。”

“真的？阿耶也想我们？”，先前哭哭啼啼的小奶团子，瞬间咧开了嘴，她一骨碌跳下床，横冲直撞往外跑。

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你云山雾罩，忙不迭开口询问，“你要去哪儿？慢点慢点。”

“阿娘，我们去找阿耶吧，去偷偷看他一眼，就一眼。”

胖乎乎的小手攥紧你，左晃右晃，颅顶浅栗色发丝顽皮地翘起两绺，加上嗲声嗲气的央求，活脱脱哼唧唧找奶喝的小猫咪，还是刚满月，走路一步三摇的那种。

“宝宝，不可以哦，我们会影响你阿耶的。”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庭院燠热不堪，悄然拂进丝丝凉风。

日思夜想的他不期而至，低沉嗓音里增添几分倦怠。

你们母女俩一呆，大眼瞪小眼数秒后，齐刷刷扭脸看向窗外。

白起一袭玄衣，身形颀长，悬停半空，衣袂翻飞。

“阿耶！！”，犹如飞鸟投林，小家伙扯嗓子高喊一声，蹦蹦跶跶扎进他怀里，紧紧攀住他脖颈，时不时剐蹭着，“我已经三天，不，四天没有看到你啦。阿耶，阿耶。”

亦说亦掰手指头，一一细数，她表情专注认真，和身后人相似的眉眼，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白起。

至于正主儿本人，则耐心十足，一瞬未偏盯着小家伙，唇角漾开温柔的涟漪。

“....嗯，没那么久。”，面对女儿的控诉，初为人父的统领大人稍显慌乱，“每次回来，你已经睡了，出门的时候，你都没醒，其实，我天天能看见你。”

他淡淡解释，带着一点讨好意味地轻拢女儿的小手，双眸不自觉飘向你，无声地请求援助。

头顶两只狗狗耳朵若隐若现，时不常扑棱两下，要多滑稽有多滑稽。

惨兮兮的可怜相，逗得你扑哧一乐，急忙忙走上前，附和道，“是呀。你阿耶他，又要审案子，又要抓妖怪，没时间等你睡醒了，我们要体谅他的。”

小家伙半信半疑，䁖䁖你，再瞅瞅他，眨巴眨巴，怯生生问，“今晚阿耶回来了，还会走吗？我不想阿耶走。”

白起摇摇头，屈指刮过她鼻尖，言语里无法掩饰的宠溺，“不走了，都已经抓住了。从现在起，你会每天都见到我。”

虽然是解答女儿的疑惑，但他的眸光始始终一错不错，停驻你身上。

风徐徐，携来稠艳浓馥的花香。

夜凉如水，皎皎清辉仿佛纷纷扬扬的雪，一片一片飘洒，他整个人淹得遍体通明，柔和了他刚硬的轮廓。

墙外蝉鸣断断续续，和遗落他眉梢眼角的点点月辉相映成趣，一会儿明，一会儿暗，却璀璨绚烂，教你不愿意挪开视线。

望夫石的目光太灼热，某位郎君一愣，旋即惶惶不安地侧开脸，一抹绯霞渐渐浮现。

“咳.....，很晚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，话音方落，他鸵鸟一样埋下头，拔脚就走。

兴许是害羞，抑或步子太快，迈了没两步，他脚下一趔趄，右肩直挺挺往门上撞，差点儿踹倒门口的盆栽。

小家伙也跟着东倒西歪，一边上下挥舞胳膊，一边吱哇乱叫，“阿耶阿耶，你吓死我啦，你为什么踢花盆呀。”

一句话噎得他哑口无言，本来清清浅浅的红云刹那间蔓延整张俊颜，堪比熟透的苹果，“我....”

“他是太高兴了，对了，你不是特别想知道阿耶怎么抓妖怪的嘛，我们快些进去听他讲好不好。”

关键时刻，还得你这位老将出马。

三言两语岔开话题，你捏捏女儿几乎掐出水的小脸儿，笑眯眯催促着。

果然，小家伙立刻上当，巴掌拍得啪啪响，咯咯咯乐，“呜哇，抓妖怪啦，抓妖怪啦！！阿耶最厉害了！！”

（二）

烛泪一颗颗盈满烛台，似永寂长夜怒放的梅，妖冶，乍眼。

风，渐次吹熄如豆的烛火，白起的故事也落下帷幕，小宝贝早已鼾声震天。

“她睡熟了，一时半会儿不会醒，你别担心，快点去忙吧。”，指尖细细梳理他额间碎发，你小声叮咛，满心满眼的不舍。

打从他进屋你就猜出八九不离十，他之所以和衣而眠，定然是要务在身，随时准备离开。

手背温温一热，是他干燥略带薄茧的大掌，砂砾的粗糙和柔嫩肌肤邂逅，伴着他一字一顿的吐露，缓缓抚平你所有的不安和委屈。

“还有时间，唐朝这小子争着立功，我得给个机会。”

“咦？你不罚他了？我还记得，当初就因为他要和我拜把子，某位少卿大人，差点把人撵出门呢！”，提及自家男人打翻醋缸的幼稚行径，你嘴都合不拢，“连顾征求情都不好使，唉。”

“最后还是圣上赐婚，才彻底断了他念想。”

“也没有那么夸张....就是.....”

你嘿嘿嘿笑，坏心眼地戳戳他耳垂，鲜红欲滴，“就是什么？”

风，更喧嚣了。

蕊瓣莹莹的露珠，辗转着筛落的月光，裹挟浓浓芬芳，像无数扑腾翅膀的小鸟，不知疲倦地晃来晃去。

你的手被他一下扣紧，贴靠胸口，噗通噗通的心跳震耳欲聋。

“我......喜欢你，很想这样和你永远在一起。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，你愿意不愿意？”

“我的妻子，只能是我的，决不能让别人觊觎。”

朦朦胧胧中，花前月下第一次剖白心迹的他，和面前酸意十足的他，交错，重叠，唯一不变的，是他凝望你的柔情脉脉。

稀稀拉拉的光斑，如萤火，如碎钻，如飞瀑的流光，在琥珀色海洋里跳跃，灿艳，每每翻滚的浪花深深处，烙印着你的倒影。

是他最心动，最牵挂，最刻骨铭心的爱人。

“你啊，醋坛子。”，心好似掉入蜜罐儿泛起缕缕甘甜，你情难自已地仰头，吻上他眉心，“可是，我很高兴。我是你的，你也是我的，对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他一寸一寸靠近，你们的距离越来越近，直到鼻尖相抵，呼吸可闻。

唇瓣即将胶着的霎那，几粒小石子破空而来，“噗-噗-噗-”，睒眼功夫，窗纸多了四五个小窟窿。

你吓得浑身一激灵，“哎呀。”

“谁，出来！！”，电光火石间，白起迅速抽出宝剑横在半空，只听嘭嘭两下，石子哗啦啦散落一地。

他将你娘儿俩纳入怀中，确认毫发无损后，转头低呵道，后槽牙咯吱咯吱响。

草丛里的窸窸窣窣骤然一顿，须臾，一个瘦削的人影钻出来，头发上挂着两片树叶，狼狈又好笑，“大，大，大人，是我，那个，城南有，有可疑之人。”

分明撞见猫的小耗子，对方垂着头，缩着脖子，舌头好半天才捋直，定睛一瞧，除了唐朝这倒霉蛋儿也找不出别人。

心里暗暗替他捏把汗，你哄孩子般啄白起面颊，“好啦好啦，别这么凶嘛，你快去快回。”，说完，又提高嗓门答复道，“他很快就出去了。”

这招屡试不爽，上一秒还炸毛的大狼狗，下一秒就乖乖听话，毛茸茸的大尾巴拍打地面啪啪啪，“那我先走了，等我回来。”

“好！”

“不要，阿耶不要走。”

不知什么时候，睡梦中的小家伙睁开双眼，死死揪着白起的衣襟，嚎啕大哭。

你伸手想抱回他，小家伙闪身躲过，麦芽糖一样紧紧黏在白起臂弯，任你好话说尽，嘴皮都快磨破了也不肯松手。

“听话，阿耶要去抓坏人了，我们不能耽误他的。快下来。”太阳穴青筋突突突直跳，你轻声细语地安抚。

小丫头迷迷糊糊，哪里听进去半个字，脑袋摇成拨浪鼓，“我不要，呜呜呜，我要阿耶，我要和他一起抓坏人。”

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，眼眶通红，像极无家可归的小兔子，你心口闷闷的。

“要不....”

只消一瞥瞧出你的顾虑，他慢慢抚过女儿发顶，不疾不徐坐直身体，“没关系，我可以带着女儿，不会有事，放心。”

你仿佛吃了颗定心丸，积压胸口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，笑涡逐渐转浓，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介不介意再加一个个人？”

“谁？”，投来的眼神充满疑惑。

“我啊！”，不待他反应，你即刻踮起脚，迅雷不及地在他嘴角吧唧一口，挽起他胳膊朝外走。

哪怕成亲许久，女儿都三岁多，可每次面对你的主动，他仍不免有点害臊，尤其门外就是自己的下属，那股情窦初开的羞赧愈发明显，让你更想逗逗他。

“可以吗？”，担心他不答应似的，你再度偷偷咬他耳垂一口，直接收获煮熟虾子状的夫君，从头到脚全红了。

回答你的，是白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嗽，还有女儿头顶咕噜噜冒出的问号。

“可，可以。”

“阿耶，你怎么了，脸好烫呀。”

“我没事，应该是太热了。”

就这样，迎着唐朝讶异的注目礼，你们一家三口出了门。

一路上，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酸味，白起拉着你，和唐朝保持一丈远的距离。

有那么几次，小伙子提出抱抱小闺女，都被当爹的狠狠瞪回去，大气都不敢多喘。

瞄瞄唐朝，瞧瞧白起，你嘴角微微扬起。

不经意间，余光触及他颈间金灿灿的银杏叶，满满的感动化为滴滴晶莹，一点一点模糊视野。

见你眼角泛起泪花，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稍稍倾下身，眸底沁满怜惜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，就觉得，跟你下山是对的，不仅寻到了自己的根，还嫁给你这么好的郎君，我很幸福。”

指尖没入你的指缝，他稍稍发力，“我也是。能够再次和你重逢。是我的幸运。”

“守护你和女儿，守护我们的国家，是现在以后，我都会做的事情，我会牢牢抓住这份幸福，绝不放手。”

“嗯，我也要抓紧你。”

誓言珍之重之，恰逢此刻，天光破晓。

一线鱼肚白沿山峦罅隙倾泻，犹如上等的绸缎，闪耀金色光芒铺满整片大地，蛰伏整夜的黄莺，啭着它的喉咙，夏蝉也唱起歌。

清晨的风，曳动千朵万朵盛放的花枝，宛若色彩斑斓的蝴蝶，翩翩舞动。

风过树林，掀起的海浪沙沙声中，两颗砰砰跳动的心，向彼此诉说着缱绻缠绵的情和恋。

那是很久很久以前，初次邂逅埋下的，小小的种子。

（三）

男孩儿牵着阿娘的手，琥珀色眼瞳好奇地打量四周，“小起，我们一会儿要拜见王爷还记得说什么吗？”

名唤小起的孩子点头，“祝您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。”，他有模有样地抱拳施礼，眸光灼灼。

女子含笑晏晏，拉他走进庭院，最先吸引他注意的，不是端坐中央道骨仙风的中年人，而是身旁笑吟吟的小女孩儿。

半柱香前，他在树下和她结识。

显然对方也认出了自己，哒哒哒跑过来，一枚小小的，黄金的银杏叶塞到手里，很闪，很亮，“谢谢你救我，这个送给你。”

“哈哈哈，原来如此，怪不得小丫头会乖乖坐在这里，敢情是为了答谢恩人啊。”，王爷一怔，随即哈哈大笑。

“我看他呀，有勇有谋，不如定个娃娃亲？将军爱子，王爷千金，可谓是门当户对啊。”

“哈哈哈，不错，不错，小郎君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白起....”

命运的齿轮缓慢转动，看不见的红线，将天南地北的两个人牵在一起，永不分离。

-------2023年白起生贺---------终